I CRIED TO DREAM AGAIN.
 

爱之樱桃化作血滴正从树上滑落呢

斜着穿过玻璃的阳光永远爬不到教室花架后方的瓷砖上。
想着一盆盆郁郁葱葱一簇簇花团锦簇就要在自己手中泯灭了,「呼…」散人无力地蹲在花架前,撑着下巴,鼓出的气体让木叶轻轻晃动。
「我想救活它。」
散人直直盯著那盆可爱的小苗说着,语气却是在旁边那份阴影说话。
「那走吧。」
优瓦夏伸出手去,散人自然地拉过,靠着惯性和优瓦夏的力量一簇而起,重新换回笑颜,松手搂住了他的肩膀。顺带着,左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折了一枝小花。

—1—

散人从小是非常喜欢植物的。他有一本植物图鉴,并以不厌其烦地向邻居家的小伙伴们普及基础知识为乐趣。只可惜植物对他的好感度几乎为零。但当他与优瓦夏的相识是以优瓦夏面无表情拽下那经过玉露滋养和一片冰心栽培出的唯一颗最红最鲜嫩美艳的樱桃时,散人却很开心地邀请站在在大幅度颤抖的樱桃树下的他吃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

散人大略估算不出那颗樱桃的酸度,但可以从光影下优瓦夏将信将疑到无可忍受的微妙表情变幻里知道了那种,甜蜜、又酸涩迷离的滋味。 

「哈哈看来你不喜欢酸滋滋的啊。那要吃糖吗?」

从此散人包里总有一两颗玻璃纸包好的小糖果,每每被女孩子问及他总是笑而不语。

—2—
从操场旁边白杨树叶子间哗啦啦穿过的灼热气流,吹过少年们的耳畔,像私语。从总角之交的一起寻找隐藏宝藏,幻想公主走到哪骑士就骑到哪的日子,到小学回家时共享一个三色杯,沿着草甸蹦回家,顺道演绎一下枪林弹雨的生活,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

马路是必不可少的。
可惜亏散人一直很聪明受宠爱的表象,可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单独过马路。

「这么大了不会过马路的你是傻蛋吗?」是每天例行的嘲讽。

话虽如此,优瓦夏会握住散人的手腕毫无畏惧的朝向车流。散人也不反驳,就甘心被牵着到中间的安全岛。只那个瞬间,散人会轻信,以为有人就是量身而定。比如背对着他紧握住自己手腕的这个人。

优瓦夏一个顺手就会把散人带往最正确的那个时机,然后选择一屁股将全身重力压在个柱子上,目送他一步步踏过斑马线,并在那个瞬间提升重力点转头迅速回到马路另一边,不让散人发现。这是一场时间与信心程度的较量,每日每日上演,结束于车水马龙的两边人挥手告别。散人是兴高采烈地夸张挥舞手臂,好像是太谢谢你啦我又活着过了次马路,期待着明日再见啦。优瓦夏则是漫不经心、脸黑着回以宛如看智障的神情,招招手,说着「回家了本尊饿死了。」

彼此都不会回头看对方一眼,但都清楚明白的是,想必脉脉眼神会里衍生出一种默契与非他不可的意义。

—3—

散人心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影随形的呢,细细想起也无过是一些片段,比如优瓦夏在情人节前夕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说什么有女生送的吃不完却送了自己一大盒精装巧克力。还有什么因为看着优瓦夏在冬天依旧穿得极其单薄领着他去全是女孩子的饰品店里买了一条车厘子色的围巾,那时他还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卧槽为什么你这么轻车熟路?」散人不会告诉他那条围巾自己已经物色了很久,想象了多少遍优瓦夏伫立在那新建的天桥上围巾红艳欲滴飘摇的景色,然后自己能快速的奔过去,勾着他的肩膀道一声「早安啊」。晨风啊朝阳啊呼啦啦的乱来一气,怎么炙热单纯怎么来,怎么让人歆羡怎么来。

当然了,那盒巧克力散人吃得并不心安理得,他开始一边吃一边嫉妒那个再蠢不过的理由,喜欢优瓦夏的女孩子比他多。然而,那个是理由还是借口的真相仍然很是扑朔,因为巧克力分明是黑巧。到底还是做得很滴水不漏,不错,这很优瓦夏。不过散人不确定是先该吐槽自己的臆想心理,还是,该确定确定这份感情。

只会接受情感而不会维护发展,这哪是优点啊,完全就是弊端。

当是时,散人独一人发觉马路被拦腰截断时,万般心绪都涌上了心头,思前想后总结出来还是在日记里最常用的句式「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哈,我也感触挺深的。」就像一个时代的没落感,一种有着赏味期限的东西。散人有些后悔为什么从小到大没有出现过一两次挣开优瓦夏的手,事情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时等着被优瓦夏环抱拯救的特殊情况发生。可是就是一种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魔力已够让自己贪恋,怎么舍得。

而第一次两个人见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沉默无言。

就是新事物永在打破旧的事物的宁静,要打破宁静,才不会那么寂寞呢。

「你看这里的土怎么样?」
「喂?散人?」
散人的思绪被拉回来,抬眼看这个人鲜红的眼睛。果然两个男生蹲在学校中心草地里挖土的景象很诡异吧,关键是众人正围着散人和优瓦夏喊着响亮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歌颂着不切实际的远方的美好。
「你觉得好就好。一直没给你说,这一株其实是我养着送你的。」

散人一直试图暗示某件事,可是迟迟不见优瓦夏反应。

因为没有出操,素来严厉的班风要求违纪学生在教室外边罚站。优瓦夏和散人就靠在走廊两侧望着对方受骂后的狼狈样子发笑,教室里传出悠远又寂寥的声音——

「…生命将不断把草叶砸进土里。我羡慕这暴力;爱情是铁。我羡慕。」

清晰可感的燥热的天气、蒸腾起来的热气,密密麻麻的汗珠聚成流状悄无声息划过肌肤,渴求瓷砖的凉意的欲望却那么那么地,无法忽略。

-4-

优瓦夏不是没有立场的。

他常常在晚自习休息片段逃离明晃晃的日光灯,还有那个毫不吝啬给每个人以笑颜的那个愚蠢的人类。藏匿于高楼天台,在点燃黑暗中那徐徐蔓延的火星,感受聒噪的蝉声特有的频率,将一整个坍塌下来的往事一点点分离剖析,定格成一点滴的片段,再乘自己回味前尽快燃烬抹杀掉。他需要过分理性清晰的思维,来避免,避免已经迷失的自己在这场自以为是的竞技里毫无胜利的预算。毕竟只把自己放进回忆的行为,太蠢了。

没有一朝一夕,哪来长长久久。可我们挨过了一帧帧缩影,情谊已经如此难得,进退维谷,喜不自胜。

不曾想,散人就在那个不经意的夜晚,默默坐到了优瓦夏身旁。

「不好意思可要打扰你做神仙了。操场的新草皮好像铺好了,我想偷偷潜入打个滚,走你陪我吧?」
「…你为了得到乐乐的欢心还算是不辞劳苦。」
条件范围内没来由的要求优瓦夏还是会答应,根本不会经过大脑的全票通过式的答应。

散人学优瓦夏做了十年的动作,先站起身,将手递向优瓦夏,接过优瓦夏有些晃神后递来的手,拉起优瓦夏然后果断松开,没有一丝多余。

月色和操场灯光将草地映得温柔如海,点缀着有水晶般的星点闪耀,蒹葭苍苍的氛围仿佛与时间脱节。散人真的就走进草地躺了下来,咕噜咕噜滚了两下消停了,手枕着头仰望着夜空,好像浮着很幸福的笑容,夜色似浓非浓看不清。

「真的好舒服啊,我比任何人都提前感受到这份爱意!」

太像春天的那只熊了。优瓦夏轻吁了口气,放弃了抱胸站在跑道上,鬼使神差地也迈进草地,盘腿坐在散人头前方,轻轻低下眼眸就可以看见散人散开的刘海。 刚好优瓦夏顺路扯了根狗尾草,就正绕着散人的脸画圆圈,扫过他的眉毛、嘴巴、眼睛、鼻子,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很痒啊优瓦夏!」

散人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比不过身手矫健的优瓦夏。他抢他躲,不亦乐乎。散人累了停了下来,优瓦夏也双手撑在身后相对无言地尽力仰望着。那种新生草地隐隐约约的气味沁凉令人清醒,暖风又吹得人没来由地想起本不该放在心上的事。

「优瓦夏你看月亮好圆!」
「别指月亮,小心晚上睡觉时月亮来割你耳朵。」
「优瓦夏,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像是没有月光的夜晚。」
「瞎说什么傻话。」
「优瓦夏,少时掉落在我花园里的那颗樱桃已经长成了一棵青绿的树了。」
「…」
「优瓦夏,你说我们…」
「不了,在一起,就没有意思了。」

好不甘心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的。
「优瓦夏……」
「优瓦夏……」
「优瓦夏……」

生铁一样腥寒的沉默。

一声比一声更加微弱低到土壤里,一直唤他的名字是为了掩饰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欲望。比肉身更难承受的是,一闭上眼,全是优瓦夏。

星光熄灭了,一种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就那么随意泛滥了出来,慢慢淌出,流到了耳根后面。就只是想赌一赌命运,看看那名不存实亡的爱恋是否也骚乱过他的心意,看来不过如此。还未告白就被拒,哭出声就更加一败涂地。太丢脸了,可是散人不能在那刻克己,他用胳膊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想哭得掩耳盗铃一点。
想罢,哭了就可以回到正常了吧。

优瓦夏低头用手搓捻着狗尾草的茎,不敢去看那泪人。他刚刚,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句琢磨了很久仍然不精致的话,即使,明知自己现在有多痛苦。

他忽然想起很小很小还不认识散人的时候,目睹散人摘了一大把狗尾草扎成一束送给了一个路边的女孩,
「你知道么?狗尾草的花语啊,是暗恋哦!喏送你啦!」
随机兴高采烈地撒丫子跑开,留下满脸绯红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暗恋吗?那要多多情的人才会无聊到给再平凡不过的杂草胡乱蒙一层悲剧色彩啊,更何况,暗恋那又是怎样艰难的爱你体验过吗?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照做不误呢,为什么,为什么单单演不好自己的这出戏呢?

算了算了,我本不是戏子。

优瓦夏甩掉那根被蹂躏的草,低头拉开散人的手,两只手就这样轻轻牵着,搁置在泥土里,搁置在草地上。散人扔执拗地闭着眼,抽泣掩盖比自己更加死寂的四方,优瓦夏轻轻低头,吻上了散人那可怜的眼睛上的泪珠。

「行了。」戛然而止。

散人忽地睁开眼,恍惚不明发生了什么。对上那明亮又浑浊的眼波,他终于从泪眼婆娑里挤出了个艰难的笑容。 只次一眼至此终年用在这里过分吗?他微笑着将那只被优瓦夏扣住的手换成与他十指紧扣,稍一用力,吻上了优瓦夏俯下的嘴唇。

那种甜蜜、又酸涩迷离的滋味。

世界不过如此了,对一个人上了瘾,便无法控制,心跳快而紊乱,想要蹦出来,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下次你该把舌头伸出来的。」
「优瓦夏你混蛋!但是…作为饯别礼,足够了。多谢款待——
    ——来吧!谈恋爱不如跳舞!我给你展示我新学会的舞步,跟我一起来哦。」

散人站起身来,拉起优瓦夏就迈出舞步,优瓦夏就几乎笨拙到踩着散人的脚完成了所有动作。散人的动作舒缓流畅,眼角还有余泪,足以让优瓦夏不可回避地想到明天。

黑暗中起舞,黑暗像血液般黏稠,包绕周身,那种像是无限哀婉的感觉束缚这两个人。但夜色多美好,尘埃也在舞,我们也许落定,但我不许辜负。

你是我当时对爱所有的觊觎,你也是我第一直觉的相信,信两个陌生世界终能抱紧 。

夜里有金粉深埋的宁静,就算外界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5-

今天,是散人出国的日子。

散人没有试图瞒过聪明的他,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双方只是不约而同地回避。

彼此让彼此失掉了一颗心。将来呢?谁也说不清。

昨夜习惯晚睡的优瓦夏也没有过分失眠,只是无可挽回地梦起散人,梦里那种难过如此逼真而切肤,叫他醒来的时候不免怅然,接着不眠。睁眼力图将那些灰烬复原,才知过往犹如一梦长。

梦醒时分才收到散人已经登机的消息,糊里糊涂地将那条湿了的车厘子色围巾吹干带到了学校。

盛夏带着围巾。优瓦夏望望那似乎从未有人来过的空位置,瞥见尘埃在光明正大漂浮,将头埋进围巾里苦笑。

散人在机舱升起的过程中,全程不舍的望,想把一切一切装进眼底带走,可他不行。爱恨情仇过后,天空就是这副模样,浑浊而迷蒙,正如红尘滚滚,掩埋渺小的自己,也再也看不清他的踪迹。

当看到黑暗无边的洋面,突然有一片璀璨灯火,诡异至极,又壮丽至不可思议,像一片星辰坠落至此。他从来未知自己一个活得粗糙的人,能流下这么细腻的眼泪,又埋葬在睫毛深处。就在那一刻,他输给了泪意,抽掉底气,双肩颤抖得厉害。

-6-

飞沙走石,情随事迁。

那段感情,美好的全都蒸发殆尽沉淀的全是铅华。

他们之间的气氛,是像蜜糖一样,糯溽,粘连,柔软……阳光是液体的,像糖浆状的大海。
有过誓言,那背影显得那样合衬,好像一生风雨都穿不透的一道墙。众人的嬉笑如扬尘一般,撒向岁月深处。

不可寻。

【致敬】

谢谢耐心看到这里,
听老师的一席话我也不能再沉迷了
————————
时隔两年重新看完自己这篇不像样子的文
我都忘了原来完整版本是这番模样
现在我拥有了新的生活
不知道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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